水滴沟

从紫阳高滩镇街道下段左拐,经横跨任河公路大桥向东南进入绕溪河,沿河而上约九公里处(水滴沟的水汇入绕溪河流的地方)河对岸便是水滴沟沟口。
  水滴沟,群山环绕西高东低,四山夹流三条水系。除干流水滴沟外,其余两条支流自上而下叫偏岩湾、三岔河。因干流接近水源源头的地方滴水岩,水从断崖峭壁上漫过,枯水期流水间断滴下沟底而得名。水滴沟的水,流径并不算长只多不少四五千米,她有时也情绪化,丰水咆哮不安,枯水温顺可爱。时逢暴雨,电闪雷鸣,河水猛涨如饥饿捕食的野兽怒吼狂奔而下,谁也不敢招惹靠近,否则有性命之忧,学生上学常因此缺课而苦恼;几经疾风暴雨洗礼之后的涧水,明净清澈仿佛一位少女俏皮而变化多端,时而急促,时而悠然,时而收缩,时而舒展,不停地挑逗河谷两侧植被伸进水下的根须,拍打着山崖,趴卧在时深时浅,或陡或缓的岩石凹槽中激情俯冲,在宽阔舒缓的水潭中盘旋 ,心无旁骛,自得悠闲,全身心沉浸在蓝天白云映衬下的港湾徜徉意适忘返。

水滴沟山高坡陡,植被丰茂,荆棘丛生,山青水绿,四季分明。我的家在水滴沟中段偏岩湾和三岔河之间,距离河道直线距离300米左右的山背上,小地名叫张家坝,字面意思仿佛此地平坦宽阔,实则就三四间农舍面积。我家的房子坐西朝东,土木结构顶盖天然石板瓦,冬暖夏凉。门前视野开阔通透敞亮,举目远眺千山万壑;仰望四周,蜿蜒起伏的峰峦相触云里与天接壤,幼年好奇登后山之巅天池一探究竟,其结果天还在天上,云仍在云里。
  提起水滴沟,没有一丢丢的名气。五六十年代交通落后,信息闭塞,若非同乡近邻和来往的亲戚朋友,也许位于何方都没人晓得。别瞧她穷山僻壤,名气不大,在移民搬迁之前,这里拥有百多户人家,千多号人口在此繁衍生息,我和我的父母、家人曾是其中的成员。水滴沟,胸怀天下,博大威仪,豁达包容,殚思极虑,倾其所能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华夏子孙!体察过一辈又一辈人生冷暖!
  我的童年与周围邻舍同龄人比算不上幸福也不凄楚,家境贫困而不潦倒。我在姊妹中属于“中间派”, 前面有哥哥姐姐“遮风挡雨”,纵有两个妹妹,那个年代封建意识浓厚,小男孩在姊妹中被关照的几率多,相对受到的苦会少些,“优待”是在情理之中。
  依稀地记得九岁那年,得知二哥背煤要去集镇高滩(当时的区公所所在地)变卖,便死缠硬磨地要跟着去见“世面”。那个时候我们那地儿的小孩,想去高滩的渴望甚至比去北京城兴奋、激动和迫切,那种心情简直无以言表……我们家距高滩号称40华里,出发时,我兴致勃勃地用挎篮(竹篾编制类似背篓的筐子)背着20来斤块煤屁颠屁颠地跟在二哥身后 ,谁料?第一次长距离负重远行如此艰辛?时间不长我便败下阵来,越走越累,又累又饿,似乎脚也不听使唤了,苦不堪言,哭丧着脸哼哼唧唧、嘟嘟囔囔抱怨自己错不该跟着来。无奈的二哥,只好将煤块连同挎篮合并自己背上,还不停地安慰、鼓励并将母亲为我俩准备的干粮(炒苞谷子)取来哄我。兄弟俩边走边歇,走走停停,终于坚持走拢高滩就挪不动步了。煤炭交易完毕返程,二哥一直背着我回到家中,我的脚几天着不了地。
  童年,回避不了是上学的事儿。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已经十岁才跨进学堂门,入学“考试”过程很传奇,依然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。从家里起身到水滴沟口,顺绕溪河流而下全程10华里左右就到了双柳小学。懵里懵懂又未见过世面的我,人生第一次直面陌生威严的老师,加之,担心“考不过”没得学上而且丢人,多种压力交织,羞怯不能自控,战战兢兢。刚走到报名处还立足未稳,老师瞅了我一眼便发问了:“几岁啦?从一开始,数二十个自然数!”年龄自己肯定是知道的,“自然数”啥意思?一脸茫然,不知所措,手捋着衣角,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胸前衣服下端的扣子不敢抬头。老师似乎理解了我,即改变了提问方式,“1上头是几?”“2”我低着头回答;“2上头是几?”“3”“3上头是几?”“4”;依次一直问到“19上头是几?”这样一问一答多次反复才结束并通过了测试。还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报名费和学杂费一共只有一块钱。这般经历对现代学龄儿童来说简直是个笑话,天方夜谭,贻笑大方,或许,有人不信呢!

我的启蒙老师是个女的,叫赵良珍,个子不高,短发,朴素大方,为人谦和。对待刚入学的学生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关心、照顾。入校之初的我最怕写的字是洋码字中的8,笨手笨脚不会连笔拐不了弯,只好先写个“Ⅹ”再分别把上下两端用笔连起来,幸亏没几天就会写了。那个时候老师批改作业是要打分的,第一次得100分作业本被同学传递、嬉戏说:“还得了一百分呢”,由于不懂百分的含义而伤心地哭了一场。
不是自诩,我在班级学习成绩排在前列,考试几乎都在前几名。我善于利用资源,靠山吃山,为不会做题又偷懒的同学完成作业换得“好吃的”是常有的事,为此没少挨老师的批评。学习上常常受到班主任和其他代课老师的表扬,而且课堂教学时上讲台答疑解难必定有我的份。       
  小时候有点不安分,调皮、恶作剧。一个寒冷的冬天,年龄相仿的舅表妹来我家烤火,她家日子过得相对殷实,穿得也好,加之舅舅平时为人有点霸道,偶尔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与我家计较,也不待见我们,于是心生嫉妒伺机“报复”,便两腿分开骑在熊熊燃烧的煤炭火堆上阻止她取暖,结果点着了破棉裤,烧伤了左腿留下了永久的疤痕。
  童年没有玩伴,自娱自乐。闲着无聊,模仿大人抽旱烟装酷,结果中毒了,头晕目眩,天旋地转,吃尽了苦头。那个年代见过世面的人不多,容易上当被捉弄。一次,我去熟人家见比我年长几岁男孩一个人在家,就忽悠他说自己会“隔墙变金鱼”,前提条件是,他一只手从房里窗户木隔栅缝隙间伸出托住窗外盛满水的碗,我就能“施展魔法”变金鱼进碗里。他有点好奇,便将信将疑同意配合我试试。当一切就绪后,我便哈哈大笑扬长而去。后来他实在坚持不住松手碗掉在地上摔碎了,找上门要求大人赔偿害我挨顿揍 。

当然,我也时常帮人做些力所能及正事儿。为刚入学的小朋友包书皮儿,裁纸装订作业本(那个时候没有制式作业本,只有购买有光纸裁八开、十六开不等规格手工装订),帮人读、写信件等等……
时光荏苒,阅尽千帆,缘来缘去时过境迁已应然。每当想起幼时,苦涩丝丝缕缕缠绵不断,水滴沟,生命的摇篮,人生的起点,布满了少小的足迹,见证了无忌的童年,开心的笑颜无奈的潸然,风雨同舟将人生锤炼……往事回首,感慨万千,无论走到哪里,无论离你多远,时常举目顾盼,心中的你——涧水圣洁仍甘甜、群山无畏御风寒!

【张仁贤】男,县政协退休干部,爱好文学写作。